日前,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著名中醫(yī)對我說:“中醫(yī)將亡于藥!”此言雖有點危言聳聽,但如將這句話里加一個“或”字,可引起我們對中醫(yī)藥生存發(fā)展的關注。
現(xiàn)在,治病救人的中藥本身有“病”了。
中藥的藥效非常講究采摘時間。三國時期黃疸病流行,華佗花了三年時間,研究出用茵陳蒿嫩葉施治,十分有效,但必須是陽春三月的茵陳嫩葉,多卷曲成團狀,灰綠色,全體密被白毛,綿軟如絨。到了四月,茵陳則成“蒿”了。后世有首歌謠說:“三月茵陳四月蒿,傳于后世記記牢,三月茵陳能治病,五月六月當柴燒!笨梢姇r過三月的陳蒿,毫無藥用價值,過了兩月,跟爛木頭沒有什么兩樣。但是,現(xiàn)在中藥市場放開以后,藥材變成了“農副產品”,各地種藥主要靠市場價格調節(jié),哪個品種上漲種哪個,哪種重要賺錢多賺錢快就趕緊種哪種,甚至“搶青”,為的是搶賣個好價錢。
這樣一搶,毛病出來了。藥農采收的天麻都是癟的。桔梗生長兩三年才能達標,現(xiàn)在人工種植一年出貨。杜仲過去選擇的標準,皮必須有0.3厘米厚,樹齡一般10-15年,折斷后的杜仲絲拉不動,F(xiàn)在不管年限,也不問加工、研炒,當年種的,薄皮和枝皮的,一樣拿來派用場。黃芩要五寸長才能用,現(xiàn)在一寸長的“娃娃”就提前出土。枇杷葉能入藥,必須是去年從樹上摘下來的老葉,用鬃刷把它背面的毛刷得干凈,放在竹墊上晾到八九成干,現(xiàn)在落到地上隨其腐爛的枇杷葉,隨便撿來就能換錢,連殘疾人都加入了撿葉大軍。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大爺靠撿枇杷葉,月收入有4000元左右。
中藥還十分講究原產地,即所謂“道地”。云南白藥的主要原料七葉一枝花產于云南。當歸又稱“岷歸”,為藥材界公認的“道地藥材”,F(xiàn)在當歸離開岷縣,全國各地都“插隊落伍”,當歸長成蘿卜,藥效可想而知。魚腥草要求生長在深山的水溝溪泉兩邊,現(xiàn)在各地都把魚腥草扔在田里,成生后把泥洗掉,挑到集市上當蔬菜賣。當天賣不完,怕爛掉才曬干,賣出去做藥。你說這種魚腥草能治病嗎?
不少地方的中藥生產,為了增產滅蟲,請農藥來幫忙。中藥和農藥,雖然兩家都是藥,但相互是冤家;煸谝黄穑兴幩幮Т鬁p。麥冬使用壯根靈后,單產可以從300公斤增加到1000多公斤。黨參使用激素農藥后,單產量也可增加一倍。不過,它們的藥效便大打折扣了。時下,我國中藥材中農藥殘留污染具有普遍性,幾乎在所有的樣品中都有檢出。許多中藥不靈了,都是農藥闖的禍。
古代名醫(yī)從華佗到李時珍,行醫(yī)的內容之一,就是自己去采藥。想不到現(xiàn)代許多著名中醫(yī)也得自己去采藥。原國家藥品監(jiān)督管理局市場司司長駱詩文搞了50多年中藥,現(xiàn)在自己病了,請中醫(yī)處方后,自己跑到藥材市場去選藥材,自己炮制,兼做當代藥農。因為過去三、五服中藥,療效立見,現(xiàn)在十服、八服也沒效。
中醫(yī)處方后,沒有合格的中藥,等于開刀的外科醫(yī)生沒有手術刀,巧婦要作無米之炊,能工魯班沒有刀斧,開咖啡館的店主咖啡缺貨,小學教師上課沒有教材,鋼琴演奏家沒有鋼琴,消防隊員到救火現(xiàn)場找不到水龍頭。今后,地道的藥材也許要到日本、韓國去采購,這已不是隨便說說的了。
現(xiàn)在人們普遍關注食品安全。因為民以食為天。但是,這里更有必要呼吁:請不要忘記另一種“食為天”:中藥的安全。此事事關治病救人,事關5000年中華傳統(tǒng)文化的傳承,不可等閑視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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